刀刃颤了一下,马上就被收了起来,李骜没想到美玉回来,更没有想到在出征前、临死前,还能看见美玉一面,他激动地将匕首扔到地上,上前来将美玉牢牢地拥入怀中。
对于他,美玉总是可以毫不保留地回拥,她的手放在他宽厚的背上,感觉到他情绪上的激动,慢慢地安抚他,在黑暗中,只有彼此的体温是真的。
李骜慢慢离开美玉的怀抱,但是双手还搭在美玉的肩膀上,柔声道:“你怎么来了?”
“我要告诉你一件事。”
李骜虽然担忧会有王焕和太子的人看见美玉深夜前来,但此刻她来都来了,不管如何他也要护好她。
“什么事啊?”
“陈铎来了。”此言一出,李骜骤然后退一步,搭在美玉肩膀上的双手也撤了下来,美玉反应极快,伸出手将李骜的双手握在了手心里。
感觉到李骜手心中有些冷汗,美玉心中猜到了几分,“我是不会离开你的。”
李骜忍不住叹了口气,不知为何,他对上陈铎,就总有几分心虚。
更重要的是,如果他现在没有卷入太子和楚王夺嫡的漩涡,他还可以和陈铎一争高下,现在他几乎自身难保,又如何能给美玉幸福的未来呢?
他被美玉握住手心的手慢慢、慢慢地向下抽离,在他即将将手抽开之时,美玉又向前一伸,将他的手牢牢握住,“我想,这样用假身份终究不是长久之策,不仅让你担着风险,而且我还不得与母亲相见,所以我打算彻底解决这件事。”
美玉柔嫩的手指长了点薄薄的茧子,握着李骜的手给了他坚定的支持,李骜的心静了下来,“你要做什么?”
“我要和陈铎和离。”美玉在这里顿了一下,轻声逗他道:“然后和某人成婚。”
李骜本来高高悬起的心又轻轻落了下来,雀跃不已地翘起了嘴角,想起了太子和楚王,他的嘴角又落了下来,美玉对他总是坦诚相待,可是自己呢?
在那一瞬间,他深刻地反思了自己,他不把太子和楚王争斗的破事告诉美玉,自以为是地认为是为了她好,让她连原因过程都不知道,直接知道自己可能死去的结果,这真的是为了她好吗?
“美玉……我也有事要告诉你。”李骜终于下定了决心,将王焕逼着自己站了太子一队,得罪了楚王,并且被派到前线可能被楚王报复的事从头到尾告诉了美玉。
美玉今天突然听到了两个重大消息,而且都是朝廷上的大事,心情可以说的上有些麻木了,她拉着李骜的手坐到了椅子上,将自己从陈铎那里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李骜。
“什么?梅小姐竟然……”废太子没有真的死,他还有点心理准备,可是梅海光竟然会掺和到造反的事情里,是他没有想到的,他马上又想起另一件事,有些紧张道:“陈二……陈铎看见了你,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?”
市井上男人将偷汉子的女人打得很惨都是常事,李骜害怕陈铎会对美玉做这些,美玉摇了摇头,“没有,他不是那种人。”
是了,人家是拜过天地的,虽然没有入洞房,但到底是正头夫妻,李骜微微垂眸,她应该挺了解陈铎的。
“现在是越来越乱套了。”李骜别有深意道,语调有点酸不拉几的。
美玉以为他是在阴阳皇帝的叁个儿子,没有深想,在黑暗中轻轻叹了口气,“现在这样的时候,你想怎么做?”
李骜一时之间也没了思绪,“你说呢?”
“不如直接给废太子做内应吧。”美玉凑到李骜耳边轻声道,温热的呼吸扑到了李骜的耳畔,他许久不和美玉亲热了,有些脸红。
他微微侧过脸,温热的呼吸与美玉交融在一起,声音带着淡淡的哑,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我赌海光会赢。”
“那就这么干。”
“真的?”
“真的。”
“疯子。我说什么你信什么?”
“那不然呢。”
美玉低低笑出了声,“你出征的时候,我要跟着你一起去。”
“美玉,你才疯了?我不同意。”李骜的声音故意凶恶起来,都带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温柔,“王公公和太子会派人盯梢的。”
“他们还想利用你,是不会在现在得罪你的,而且如果我不和你一起走,留在京城才有可能被抓走,当威胁你的人质。”
美玉说的有理有据,几乎让李骜没法反驳,但是除了留在京城,其实美玉还有别的路可以走,不管怎么说,陈铎也是一条路。
身处军中,又是楚王的地盘,楚王是个不讲常理的家伙,你以为没事的时候,说不定他已经悄悄要搞你了,多少变故是李骜无法预料到的,他不能让美玉身处这么危险的境遇。
“军中不允许有女人随行,即使我真的被封了将军,也不能违背军令。”
“我可以扮成男人跟着你。”
“美玉……”
“李郎~”美玉摇着李骜的手腕,撒娇的声音让李骜的心飘飘忽忽的,他喜欢看她对着撒娇,每次撒娇都让他欢喜。
“真的不可以。”
“你不帮我,别逼我着我找别的办法,到你身边,比如重金贿赂管军需的官员,女扮男装做个干杂活的小兵,要是这样混进去被欺负了,我都没办法联系你,到时候你想找我都找不到。”
李骜叹了口气,被美玉的决心折服了,终于同意了。
此时天色已经黑得可以滴墨了,李骜轻声问:“困不困?要不要睡一会儿?”
“不睡了,我还要赶回去。”
李骜愣住了,他以为美玉会留在自己身边,没想到她还要回去,因为……因为陈铎还在那里等她吗!?
他心里酸酸的,没有言语,美玉捏了捏他的脸颊,“等我把胭脂铺的事都安排好了,就等你来找我,我们一起离开。”
听起来真的很像私奔,虽然他们已经做过了一次。
李骜轻轻的“嗯”了一声。
美玉又趁着夜色回去了,她一直小心行事,没有被人发现,却在打开家门的一瞬间差点被院中坐着的人吓到惊声尖叫。
陈铎如同一个闺中怨妇一般独守空院,见到美玉回来了,且衣衫和头髻还是和走的时候一样,哀怨的眼神儿才少了一些。
美玉拍了拍胸口,关好门走到陈铎面前,“你为什么还不睡?”
陈铎提着一个灯笼站在院中,声音带着些艰涩道:“我在等你回来。”
我在等你回来。
那是陈铎在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想对美玉说的话。
他一直在等着她回家。
美玉本来因吓到而有些愠怒的面容,在碰到陈铎那样复杂的眼神儿时,马上变得平静下来,她夺过陈铎的灯笼,“知道了,我回来了,睡觉吧。”
美玉拉着陈铎的衣袖走在前面,将送回了房间,看着他躺到了床上,她才提着灯笼走上了二楼卧房。
灯笼放到了桌子上,拿下来外面的纸,美玉吹息了蜡烛,天上挂着一轮明亮的圆月,叁个人各怀心事地躺在床上。
正是剪不断、理还乱,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。